《聊斋志异》之《葛巾》

2020年08月07日

洛阳人常大用,非常喜爱牡丹花,听说曹州牡丹甲齐鲁,一直想去赏玩。后来有事去了曹州,可是花期还没有到,他就借住在一名官宦的后花园里,等待花开,为此,他还做了一百首有关牡丹的绝句。不久,牡丹含苞待放,可是常大用的盘缠用完了,他只得把春装拿去典当,艰苦度日。
这一天清晨,常大用去牡丹园散步,忽然看见一名漂亮的女郎和一位老太婆坐在里面,以为是这户官宦人家的家眷,吓得赶紧回来了。到了傍晚,他又去花园,依然看见两人在里面,就躲在隐蔽处。

常大用见女郎穿着打扮不像人间服装,转念一想,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美女,一定是仙女下凡。他就冲出去,跪在女郎面前,说道:“娘子想必是天上的神仙,小生得睹仙容,实乃三生有幸!”
老太婆急步拦在女郎面前,大声呵斥道:“大胆狂徒,休得妄言,小心把你扭送官府。”女郎说:“不要理他,我们走吧。”拉着老太婆走了。
常大用急忙回来,责怪自己过于莽撞,要是冲撞了官宦家眷,传扬出去,声誉就毁了。他想赶快走,却又苦于没有路费,不走吧,要是明天女郎家人来责骂,可就羞死人了。就这样左右为难,辗转反侧,一下子病倒了。他又无钱医治,过了三天,眼看就不行了。
这天夜里,老太婆忽然进来了,捧着一个杯子,说道:“我家葛巾娘子送你毒药,快喝了。”常大用叹口气说:“与其相思痛苦,不如一死了之。”接过来就喝了。老太婆狡黠地一笑,接过杯子走了。

常大用只觉得浑身舒畅,不一会就熟睡了。等他第二天醒来,病已经好了,原来女郎调药救治他,老太婆故意和他开玩笑的。
过了几天,常大用在花园里又遇见了女郎,急忙表达爱慕之意。女郎指着南院说:“夜里过去相会,四面红窗的房子就是。”
常大用大喜,好不容易熬到夜色降临,他迫不及待地搬来梯子爬上去,见墙那边早就放了梯子,就顺梯而下。可是,女郎正在和一名素衣美女下棋,他只得登梯回来。就这样反复三次,三更天客人才走。可是,此时那边的梯子已经搬走了,他只得悻悻而回。
第二天夜里,常大用又过去了,女郎果然等着他。刚说了两句话,昨晚的紫衣女又来了,常大用只得躲在床底下。紫衣女邀女郎去她屋里下棋,女郎推脱不去,紫衣女开玩笑说:“你不去,莫非屋里藏着男子?”
 话说到这个份上,女郎只得去了。常大用久等不至,把床头边的一个水晶如意拿走了,当做纪念物,然后回去了。
过了两天的晚上,女郎来到常大用的房间,索要水晶如意,说是紫衣女遗落她屋的。紫衣女名叫玉版,是她的堂妹。常大用把女郎留下来,两人好上了。他发现女郎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异香,仍然认为她是仙女。
常大用询问女郎的姓氏,她笑着说:“既然你认为我是仙女,何必留下姓名呢?你就叫我葛巾就行了。”他又问起老太婆,葛巾说是桑姥姥,是她的家仆。临走时,女郎叮嘱他保密两人的亲密关系。
从此,葛巾每隔两三晚就过来一次。

过了一段时间,葛巾忽然说:“最近传出我俩的流言了,此处住不下去了。”她出主意,两人一起逃到常大用的家里。常大用苦于没有盘缠,葛巾拿出五十两银子,让他先走,两人到洛阳会合。
等到常大用到了洛阳,葛巾的马车也到了,还带来了桑姥姥。
街坊四邻都来祝贺,葛巾也不避嫌。常大用担心走漏风声,葛巾笑着说:“你不要过于担心,我是世家女,家里为了遮羞,不敢追过来的。”
常大用有个弟弟叫做常大器,十七岁,本来已经定亲,但是女子还没有过门就死了。葛巾见了他,对常大用说:“你弟弟前途比你好,和我堂妹玉版天生一对。”就让桑姥姥偷偷回家,把玉版悄悄带来了,和常大器拜堂成亲。
常家兄弟俩都娶了天仙一样的美貌媳妇,一时传为佳话,声名远播。从此后,常家渐渐富裕起来。

这一天晚上,忽然来了几十个骑马的强盗,包围了常家。常家全部躲在楼顶,常大用喊道:“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,为何要祸害我家?”
强盗说:“答应我们两件事,立马就走。第一件事,让我们见识见识两位夫人的美貌;第二件事,我们一共五十八人,每人五百两银子。”他们把柴火堆在楼下,扬言不答应,就烧死他们。
常大用只答应给银子,强盗不同意。葛巾却说,愿意和玉版下去会会这些强盗。两人盛装下楼,站在台阶上,说道:“我们姐妹都是仙女,你们快走吧,饶你们不死。”然后伸手一抓,一名强盗飞离马背一丈多远。强盗们吓得一哄而散。
两年后,姐妹俩各生了一个儿子。此时,葛巾才透露说:“我家姓魏,母亲是曹国夫人。”常大用暗自揣测,没听说曹州有姓魏的世家啊,再说了,哪有世家丢了女儿,一直不追究的?于是谎说拜会朋友,悄悄去曹州寻访,可是曹州根本没有魏姓世家。

常大用依然借宿在那个官宦之家,偶然看见他家墙壁上题了一首赠曹国夫人的诗,问起曹国夫人是谁?那人呵呵笑着,把他带到一株牡丹花面前,这株牡丹有屋檐高。那人说:“这是葛巾紫的品种,在曹州牡丹中名列第一,故此戏称曹国夫人。”
原来如此,看来葛巾和玉版必是牡丹花妖无疑,哪是什么仙女?
回到家里,常大用不敢直接询问,就讲了那首赠曹国夫人的诗,偷偷观察葛巾的反应。没想到葛巾勃然大怒,说道:“我看你多情,才嫁给你,你如今起了猜忌之心,失去信任,怎能再在一起?”
葛巾和玉版把孩子往地上一抛,两个孩子落地不见,两女也消失了。常大用懊悔不已。
过了几天,孩子消失的地上,长出两株牡丹,当年就开了花,一紫一白,花朵如盘。几年后,长成一大片。把它们移植到别处,又变出不知名的新品种。